书名是书籍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可以窥见作者的思想与旨趣。先秦诸子著书时,一开始仅题写篇名,并没有冠以全书书名,他们的书大都是以单篇的形式流传于世。所以《史记》在称引管子、庄子、屈原等人的著作时,都是只有篇名而无书名,如:《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说韩非子“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馀万言”。先秦诸子的著作,大多由后学编辑而成,常冠以“某某子”,如《老子》《庄子》等。
战国末年,书名渐受重视。目前已知最早有自命书名的,当为秦相吕不韦所编的《吕氏春秋》。西汉末年刘向、刘歆父子校理群书,进行了我国第一次图书整理、编目工作,书名受到系统关注,但一些古籍仍然没有书名。如司马迁所写的辉煌巨著完稿后,就没有书名。东方朔称其为《太史公》,而时人又称《太史公记》或《太史公书》等。“太史公”是对司马迁所任官职的尊称,并不能称为书名。直到魏晋以后,才因该书中多次出现“史记”一词而最终定名为《史记》。
汉魏以后,私家著述蔚然成风,学者著书无不自撰书名。这些书名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与作者有关,一类与内容有关。
与作者有关的书名,多为表示著者和作品的关系,在古书中运用得很普遍:
一是以作者的姓、名、字、号命名的。如唐代杜审言和李商隐的集子分别称作《杜审言集》《李商隐集》,“渔洋山人”是清代王士祯的号,他的诗话就被命名为《渔洋诗话》。
二是以作者曾任过的官职或封号、谥号命名。东汉的蔡邕曾任中郎将,其文集即名为《蔡中郎集》;魏国的嵇康当过中散大夫,他的诗文集就叫《嵇中散集》;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封号是“鲁公”,他的文集就被命名为《颜鲁公集》,等等。这是古人为抬高作者身价的一种命名方式,在古籍中占一定的比例。
三是以作者籍贯、生活地以及读、著书场所命名的。如唐代韩愈祖籍在昌黎(今辽宁义县),因而其书名叫《韩昌黎集》;宋代陆游曾在四川做官十年,十分热爱蜀地,就将自己的诗集命名为《剑南诗稿》;清代蒲松龄在路边搭建茅亭,取名“聊斋”,过路人只需讲讲故事、传闻便可享用茶水,蒲松龄将听到的奇闻异事整理成文,就是《聊斋志异》。
四是以与作者有关的时间命名。如唐代白居易和元稹的诗集都是在唐穆宗长庆年间结集的,所以分别命名为《白氏长庆集》和《元氏长庆集》;宋仁宗嘉祐年间,欧阳修曾力推苏洵的诗文,使苏洵文名享誉天下,所以苏洵就将自己的诗文集题名为《嘉祐集》,以纪念自己见赏于文坛领袖欧阳修的往事。
五是以书名寄寓作者的情志。如南宋文天祥就将逃离元营南归途中所写诗集命名为《指南录》,喻示他的爱国之心永远像指南针一样,忠于南宋朝廷;明人熊人霖在浙江义乌受灾后去当地做官,披星戴月地为百姓做事,他就将在这期间所写文字结集为《星言草》,抒发了自己的拳拳爱民之心。
根据作品内容起书名的现象也很普遍。这类书名开门见山地揭示全书内容,可方便读者通观全书:
一是以全书意旨命名。《论语》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古代读过《论语》的人很多,看到“子不语”三字,就知道后面隐去的是“怪力乱神”,清代袁枚就把自己的一本讲神鬼怪异之事的书取名为《子不语》;《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在《文心雕龙·序志》中以“为文之用心”和“雕缛成体”来释义“文心”、“雕龙”,一语道破了全书的核心所在。
二是以书中主要人物命名。如明代小说《金瓶梅》的书名,就是取书中女主人公潘金莲的“金”、李瓶儿的“瓶”、庞春梅的“梅”组合成的;明末清初涌现出一批才子佳人小说,其中相当一部分作品的书名是模仿了《金瓶梅》,如《玉娇梨》《平山冷燕》《金云翘传》等。
三是以书中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命名。如《西厢记》就是以张生和崔莺莺爱情故事发生的地点来命名的;而《宋史》《明史》等史书都是以所记录事件发生的时代命名的。
此外,文化发展对书籍命名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是按文学体裁命名。赋是汉代最具代表性、最能彰显时代精神的一种文学样式,贾谊的《吊屈原赋》、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张衡的《归田赋》等,都是以体裁命名的。
二是按诗文、学术流派命名。唐代诗人韩偓的作品叫《香奁集》,就因他是辞多绮罗脂粉之语的“香奁体”诗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北宋诗人杨亿、刘筠等人的诗作追求词藻华美、堆砌典故,是“西昆体”诗派的代表人物,所以他们的唱和集就名为《西昆酬唱集》;南宋刻书家陈起刊刻南宋“江湖诗派”诗人的作品集,就名为《江湖集》。
三是以典故命名。北齐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中有“学如牛毛,成如麟角”之句,唐代王棨借用此典,将自己的集子取名《麟角集》;《庄子·秋水》中有“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宋代周紫芝就取此典,为自己的作品集取名《太仓稊米集》。
我国许多古籍的书名立意巧妙,让人玩味不已。从传世的古籍书名里,分明可见古人精神发展的轨迹,触摸到跳动的古代文化脉搏。(来源:《文史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