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荒废一秒钟的工夫,开始照常讲下去。学生们照常记着笔记,默默无声的。
对于要“辞别”的,要“离开”的东西,觉得格外的留恋。黑板显得格外的光亮,粉笔是分外的白而柔软适用,小小的课桌,觉得十分的可爱;学生们靠在课椅的扶手上,抚摩着,也觉得十分的难分难舍。
我的表在衣袋里嘀嘀嗒嗒地走着,那声音仿佛听得见。
没有伤感,没有悲哀,只有坚定的决心,沉毅异常的在等待着;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远远的有沉重的车轮碾地的声音可听到。
几分钟后,有几辆满载着日本兵的军用车,经过校门口,由东向西,徐徐地走过,当头一面旭日旗,血红的一个圆圈,在迎风飘荡着。
时间是上午10时30分。
我一眼看见了这些车子走过去,立刻挺直了身体,作着立正的姿势,沉毅的合上了书本,以坚决的口气宣布道:
“现在下课!”
没有一个学生要问的,没有迟疑,没有踌躇,没有彷徨,没有顾虑。个个都决定了应该怎么办,应该向哪一个方向走去。
赤热的心,像钢铁铸成似的坚固,像走着鹅步的仪仗队似的一致。
从来没有那么无纷纭的一致的坚定过,从校长到工役。
这样,光荣的国立暨南大学在上海暂时结束了她的生命,默默的在忙着迁校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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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938年,日军侵略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