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张圆脸
七个春夏秋冬,送走过几百个中学生,有些学生的名字已经从记忆中抹去,但那张圆脸却依然那样清晰地刻着一个永远留在我心中的故事。
那张稚气的圆脸,是我曾经伤害过的。
这件事,发生在7年前的9月3日,我走上讲台的第一堂课。
靠前门的课桌后,坐着的是这个圆脸少年。一开始上课,他的两手就抄在袖筒里,平放在桌子上,头枕在上面,并且不时地抬起衣袖去抹那淌出来的鼻涕。他的举止惹恼了我。要知道,这可是我的第一堂试讲课,内容是茅盾的《白杨礼赞》。为了这堂课,我足足准备了3天。更何况,教室后排还坐着那位年长的教务主任,他是在考评我的教学能力。
圆脸的表现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对我的轻视。
我的心境被破坏了。努力地不去看那张“可憎”的圆脸,继续讲我的课。可是不行,接连发出的抽吸鼻涕的声音已经把课堂上一半的目光吸引过去了,间或传来低声议论,“啧啧”的嗤笑。教务主任也在盯着我,似乎在看着我怎样对付这课堂上的“突发事件”。
我暴怒了,对着圆脸大喝一声:“你,站起来!”圆脸慢慢地抬起头,迷茫的眼睛闪了闪,然后低垂下头,缓缓地站起。我有些懊悔了。说他什么呢?总不能说他流鼻涕吧。于是,我指着板书,问:“茅盾的《白杨礼赞》在开头为什么没去写白杨树,而写的是黄土高原的壮观景象呢?”话一出口,我被自己的机灵陶醉了。这是我刚讲过的问题,我想他应该能回答出来,然后让他坐下,告诫他坐端正,注意听讲,也就算解了围。“我不会。”圆脸回答,声音很低,但很干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圆脸的头垂得更低了:“你刚才讲的我没听明白。”我恼怒起来,厉声质问:“那么,你听什么了?”几十双眼睛凝视着我,其中也有教务主任。圆脸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垂着头。“你出去!”话一出口,连我也奇怪自己何以有这个念头。圆脸猛地抬起头,我看到的分明是一双愤怒的眼睛,目光中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怨。“你出去!”他终于离开了座位,拉开教室的门,跑了出去。
课堂恢复了平静,可静得让人感到压抑。
我继续上课。这堂课好长啊!
课后,教务主任找到了我。没有评论这堂课上得怎样,只是给我介绍那个被我赶出教室的学生。“他也是够可怜的了。父母离异,他跟着奶奶生活,现在奶奶病了,他很需要关怀,但从来不把苦告诉同学。他太孤独,他需要理解,尤其是来自教师的理解。”说完,教务主任长久地看着我。
我的心被刺痛了,也想起了那颗被我刺痛的心。我知道,这第一堂课是彻底失败了。我不配在学生面前自称老师,也不配让学生叫老师。我该怎么办呢?
下午,在我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折得正正方方的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您第一次登上讲台,我能理解您做的一切;我也多么希望别人能理解我呵!我的心好苦。被您从课堂赶了出去的学生。”
我被震动了。
从这以后,我才真正明白了“教师”这个词的含义。他不只是“教书”,更重要的是“教人”,而要“教人”,首要的是先教自己,教自己去理解学生,这样才可能教好人,教好书。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7年了,但那张永远抹不去的圆脸,那双哀怨的眼睛,时时在提醒我,即使在离开讲台的今天,仍然如此。
1.“有些学生的名字已经从记忆中抹去,但那张圆脸却依然那样清晰地刻着一个永远留在我心中的故事。”(第一段)
(1)句中“有些”、“只有”两个词用得好不好?为什么?
(2)“有些学生的名字已经从记忆中抹去”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2.有人说,第四段写“我”为这堂课足足准备了3天,再写教务长来听课,似乎与引文所要表达的中心无关。你是否同意这样的说法?为什么?
3.第六段所说的“突发事件”指什么?这一“突发事件”在整个故事中起什么作用?
4.教务主任并没有议论“我”的课,“我”为什么认为“这堂课彻底失败了”?
5.结尾处说,“那张永远抹不去的圆脸,那双哀怨的眼睛,时时在提醒我”。你认为他在提醒“我”什么?
6.你认为故事中的“我”在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时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