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一个并不遥远的年份里的一场考试,可能会决定很多教育理想的现实命运。
对于已经在四省区进行实验的高中新课程,老师们的一致疑问是:“新课程好是好,就是高考会不会改?怎么改?”我知道,只要高考方案一天不明朗,老师们的迟疑就一天不会消除,课程改革也难以真正地“深入人心”。
最现实的问题是,下一学年,代表了高中新课程最大亮点的选修课程,会不会因高考未决而处于徘徊状态?
箭已在弦上。
高考到底会怎样改革?能怎么改?我们除了等待、观望,能不能拿到桌面上来大胆想、大胆说?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政府的事,是课程改革者、教育专家、考试研究人员的事。而实际上,在一个民主和开放的社会里,像高考这样社会高度关注的问题,“民间舆论与智慧”往往是重要的决策力量。
3月的上海,就先有了一场在高校中文系的学者们,包括率先实行高中新课程的3个省的有关人员之间的讨论。话题就是:“课程改革与语文高考”。性质是:“民间立场”。希望是:“反思、批判、争鸣、建设”。
这将只是一个序幕。
“以务实的态度来进行高考的改革”
——高考改革的现实背景
温儒敏(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现在中学语文课程改革已经走到了节骨眼上。为什么这么说?首先,高校在扩招,有的学校的招生数翻了一两倍。整个教育开始大众化。在这种态势下,中学语文必须改革。其次,汉语语言水平普遍下降,也越来越受到社会的重视。这对语文教育改革是一个机遇。第三,我很看重《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尽管大家有这样那样的意见,但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举措,实际上是前一段关于语文教育讨论的一个产物,也是社会转型对教育提出的要求的产物。因此,虽然有一些人对《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提出不同意见,但总的来说,要落实、要推进,不仅因为这是教育部的课程政策,也因为它确实可以为我们中学语文教育提供机遇。《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的方向应该肯定。
现在有高中选修课怎么上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改革。我最担心的是,第一,怎么让普通的中学把课开起来?教师的水平能不能达到开选修课的水平?我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第二,这次课改能不能成功,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能否正视高考。如果我们的课程和高考是脱节的,那肯定要失败。对高考的批评足够多了,我们可能不喜欢高考,但目前它还要存在,就必须与它挂钩。有些问题是非常实际的,比如,选修课怎样考试?在高考中如何体现?从理念上讲,选修既然提倡的是个性化学习,那就不应当再和高考挂钩。可是如果在高考中不体现,那很可能就得不到重视了。课程改革当然最好能带动高考的改革,但也不可能就颠覆了高考。课程改革是新的探索,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怎么成功,但走到这一步,必须坚持实验,不要就是一顿批评。批评是必要的,但只是批评、颠覆,我们无所适从。多少年来我们翻来覆去做了很多事,浪费了很多时间,跟这种思维方式都有关系。语文,谁都可以批评,不像物理、数学,一般人批评起来比较困难。可见语文和社会生活的关系比较密切。但要考虑一下,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无休止的争论上面。要多实验,多总结,多做些务实的工作和科学层面上的研究,提出一些建设性和可操作性的意见来。
方智范(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也谈点我的想法。第一,从课程标准实施以来,我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教育理想的实现是多么不容易。越到教学层面,越到考试评价层面,现实的考虑就越压迫教育理想。爱德加•莫兰就讲过一句名言:“现实抵抗观念。”这个观念是指先进、正确、理想的教育观念。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的《语文课程标准》,有人说它是语文教学的宪法,它的实现恐怕也需要一个非常长的过程。这个标准里有很多要求,我认为不是近期可以实现的,也不是每一个地区、每一所学校、在每一个学生身上都可以落实的,但是我们要追求。关键是,怎样在理想和现实、现实和观念之间寻求平衡点。关于语文高考改革,目前我们一定要注意到课程标准、新教材、教学行为和考试评价之间的落差。课程标准的理念转化为教材时,中间有一个落差;由教材到教师的教学行为,最后到教学评价,中间也有落差。这种落差是客观存在的,是没有办法一下子消除的,也许只能求“最大公约数”。承认这个落差的存在,我们就可以减少急躁情绪。我的意思是,要有改革的思想,但是不能急于求成,要逐渐过渡,逐步到位。这样就可以既积极又谨慎。特别是考试评价的改革,相对于课程标准的制订来说,它的社会影响力,它对社会的震动、对于学生学习、教师教学的导向作用都是同小可的。因此,我的观点是,要注意到各个层次的落差,尽量寻找平衡点,以务实的态度来进行高考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