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话题,最初源于观看了一堂小学语文阅读教学录像课《落花生》。在那堂课的教学中,教师非常大胆地对课文的内容主旨、价值取向等都作了新的调整,让学生辩论“在当今时代中,我们应该做落花生那样的人,还是做苹果、石榴那样的人”,从而得出一个结论:在现今时代,我们要做一个既讲体面又对人们有用的人。在习惯于以往教学中对课文价值固一甚至僵硬的把握之后,突然发现对课文原来还可以有否定有超越,而其形式是那么生动活泼,其结论又是那么辩证合理,我们不禁为之心动,以为这正是新课程标准中提倡的发挥师生双方创造精神和尊重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独特体验表现。
然而,当看到课堂上“花生派”在“苹果、石榴派”的滔滔雄辩之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的尴尬情景,看到在作者笔下作为一种美好而朴实象征的花生被灰溜溜地扫到了一边之后,心中不觉又升上进心一丝困惑:这课文应该是这么理解的吗?
重新拿起这篇课文来细细地读一读,不难发现,作者虽然在文中拿花生和别的水果做了一番比较,但其目的并不在于抑此扬彼,只不过是借了苹果高挂的特征来突出花生深藏不露的特性罢了。而文章中“人要做有用的人”这一主旨的提出,则几乎与上文的苹果、石榴没有任何关系。抓住这点大做文章,甚至于由此而否定这篇课文在当今时代的价值,岂非有失偏颇?
《语文课程标准》指出,语文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对人们精神领域的影响是深广的,因此应该重视语文的熏陶感染作用,注意教学内容的价值取向。那么作不语文教师,我们用什么去影呼并感染学生?毫无疑问,主要凭借的是课文,是课文的字里行间蕴涵着的深刻的人文内涵。而这种内涵,是要靠教师去深入领会并挖掘的。我们固然要提倡创新,但不可忘记,“求真”永远是“求新”的基础;我们固然要尊重学生独特的体验,但不可忘记,尊重决不意味着肯定错误的(也包括有较大偏差的)理解和感受。
记得前不久我在上《丑小鸭》一课时,出现了这么一意外的插曲:在讲了丑小鸭不堪忍受他人的嘲笑、欺侮而毅然离家,经受了重重的磨难而始终没有屈服之后,我满怀激情地引入下一个环节──丑小鸭终于迎来了春天,迎来了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个环节还没有来得及展开,一个学生的提问就使整个课堂顿时陷入了僵局:“丑小鸭本来就是一只小天鹅,它如果不离开家,虽然会受到别人的欺侮和嘲笑,但是等第二年春天它长大了,不出会变成一只漂亮的大天鹅吗?那时它不也会过上幸福生活吗?”刚刚还为丑小鸭的不幸而叹息、为它的坚强而感慨的学生们一下子愣住了,我也颇有“挨了当头一棒”的感觉──按照这个观点,刚才的学习、朗读、体验不全毫无意义了吗?这篇课文的积极意义还体现在什么地方呢?但是这位学生的说法从某种角度来看又是正确的。怎么办?
短短的风秒钟之内,我迅速地将自己课前地本文的题解分析过程作了一次回顾:从生物学的观点来看,这篇课文是没有多少意义的,小天鹅长大后毫无疑问就成了大天鹅,这是其生长的规律。而作为文学作品,它的意义当然决不在于介绍这种生物常识。从作者创作它的时代背景和创作本意来看,它带有自传性质,主要是针对当时封建出身集论的批判,表达了对人的价值的肯定。作者在原文的末尾写了这样一句话作为总结:“出生在鸭窝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来自一天鹅蛋。”这一观点在现在仍有其积极意义,但要真正领会这其中包含的深刻含义,需要广博的阅历和深邃的思考,不是三年级小学生所能及的,一旦把握有偏,那就真成了画虎类犬了。而在综合分析了课文本身体现的价值取向、社会发展对现代人的精神素养的要求以及三年级学生的理解接受水平后,我将本文教学中情感、态度、价值观这一方面的目标定位在感受并接纳丑小鸭那种追求自尊、面对困境始终不屈服的精神上。
理清了上面的思路,积极引导的教学策略同时便形成了:不有让学生用学习自然学科的思维方式来理解这篇课文,而必须引导学生学习文学作品的方式来学习课文。于是,我随机设计了一个小小的讨题:如果丑小鸭一直甘心生活在那个鸭窝里,受到别人的嘲笑和欺侮,即使第二年长大了,它会成为一只真正的天鹅吗?同时给予思维方式的指导:想象那时的丑小鸭会是什么样子的。小组讨论不到3分钟,几乎所有的小组都得出了类似的结论:“那时的丑小鸭最多也只能是一只白鸭子。”他们的描述极为形象:“它长长的脖子是耷拉着的,无精打采,毫无自信。”“它的翅膀低垂着,根本没有飞起来的量。”“它雪白的羽毛蓬松而凌乱。”“它的腿是软弱无力的。走起来抖抖索索。”“它的眼睛也是鸭子的眼睛,而没在天鹅的神采。”……全班当即小结:“失去了尊严,没有经过磨练的丑小鸭即使长大了也不可能变成真正的白天鹅,因为它缺少的是一颗天鹅的心。那样它当然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生活。”
这一个小插曲前后不到5分钟,却使学生和我都受益匪浅。在学生,他们不仅深刻地领悟了文章的内涵,锻炼了思维能力,而且得到了一次情感陶冶和思想启迪的机会。于我,则是深化了一个认识:语文教师自己必须深刻地领会课文内涵,把握好教学内容的价值取向。教学的形式可以千差万别,教学中的新意可以无处不在,但如果脱离了这一基础,那我们的观点再新、形式再活,恐怕也只会收到南辕北辙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