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草》[仙吕]
元白朴
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
糟腌两个功名字,醅渰千古兴亡事,
曲埋万丈虹霓志。
不达时皆笑屈原非,但知音尽说陶潜是。
白朴(1226—1312后),白朴(1226—1306以后),字太素,号兰谷,初名为恒,字仁甫,祖籍隩州(今山西河曲附近)。他幼年恰值金末战乱,家人失散,赖诗人元好问(遗山)抚养。幼年的家国之乱,对他的生活有极大影响,他拒不出仕元朝。晚年寄居金陵(今江苏南京),过着诗酒自娱的闲居生活。白朴博学多才,元好问曾夸他是“元白通家旧,诸郎独汝贤”的“后进翘楚”。白朴不仅在元前期杂剧创作中,历来被誉为“元曲四大家”之一,而且能诗能词,同时还是散曲高手,传世的作品除著名戏曲《梧桐雨》、《墙头马上》等之外,还有词集《天籁集》,他的散曲作品便附在其词集之后,称为“摭遗”
【赏析】:
此曲表现了作者企图以饮酒来忘却世事和对功名的否定,流露出对元朝统治者的不满其基调是歌颂隐逸生活。 。
白朴的〔仙吕·寄生草〕《饮》这支小令写来洒脱自如,不过五十个字,平白如话,好似随口呼出。初初看去,无非劝人饮酒忘忧,所谓玩世滑稽而已,似并无甚高深莫测处;然细细咀嚼,却并非那么简单,其中分明蕴含着深深的隐痛、压抑和无尽的苍凉、苦楚,乃是一篇愤世疾俗之作。可谓感伤于心,佯狂于外,读来别有一番韵味。
古来劝饮、纵酒之作可谓汗牛充栋,历代皆有之。由于所处境遇不同,其情又各有所别。孔融嗜酒,是为自标风流;阮籍、嵇康纵酒,是因失意而强作放达;李白有济世之志,却不断碰壁,志不得伸,于是借酒自慰;欧阳修诗酒放怀,乃为恣情所注;……自古文酒不分离,诗与酒更是结下了不解之缘,更何况元朝统治者残酷的政治压迫,因而元代醉翁更多,白朴之系于文酒,也有着其特殊的底蕴和内涵。个人的遭逢离乱,“山河之感,禾黍之悲”,不能不使作家痛心疾首,愤恨满腔。白朴的“劝饮”,正是充满着家国之痛,兴亡之感,似乎只有酒,才能排遣他心中的凄凉和愁闷。内心有“病”讳说“病”,环顾左右而言他。”醉语多为醒言,它曲折而又含蓄地表达了作者的思想感情。这正是此首小令的“关窍”所在。
“长醉”、“不醒”两句,表面上好象在说:醉处梦中,无忧无虑,一切都可以弃之脑后,“今觉而昨非,得意而忘言”,似乎作者大彻大悟了。然而,其中更含着作者内心深深的隐痛:醉也好,睡也好,毕竟有时有限,人生毕竟醒时多,醉时少,醉中“无碍”醒时“碍”,梦中“无思”醒来“思”,说是“无碍”,道是“无思”,恰恰说明“心病”正在于此。两句开头语便透露出作者极其矛盾和痛苦的心理状态。
“糟醃”以下三句,连用三个同意词发语,即“糟醃”、“醅渰”、“麯埋”,好似将一切济世救民、建功立业的虹霓之志都否定了,更愿千古兴亡、世事沧桑也随着一醉而同归泯灭。透过表面的意思,我们看到一个原来胸怀大志,希望建功立业,同时对千古兴亡无限感慨的人物。然而江山依旧,人世瞬变,作者在国仇家恨面前感到了一种失望;泪痕犹在,心底成灰,于是则寄情于酒,以期醃掉、渰没、埋去所有的牵挂,一切的搅扰。有道是“举杯消愁愁更愁”,愈是想要摆脱的东西,它愈是要袭上心头。纵然是用许多的杯中物来“醃”、来“渰”、来“埋”,终究是无济于事的。字里行间,语意情味,都揭示出作家对建功立业、家国兴亡以及曾经有过的凌云壮志耿耿于怀,拳拳在念。
“不达时皆笑屈原非,但知音尽说陶潜是”,这两句既是全曲的思想总结,又是点睛之笔。不能简单地认为作者在这里是嘲笑屈原之“非”,而仅仅肯定陶潜之“是”。这分明是作者一如全曲的声情口吻,是愤语,是苦语,亦可以说是反语。即赞扬屈子、陶公的不肯同流合污。表面上看将屈、陶分开来,一“是”一“非”,一为“知音”,一为“不达”,殊不知不求显达而作隐逸君子并非作者本心本意,即是所谓“知荣知辱牢缄口,谁是谁非暗点头”(《中吕·阳春曲·知几》)。这种貌似旷达,实含酸痛的曲语,正表现了作者思想感情上深深的矛盾和痛苦。
从写法上来看,这首小令篇幅很小,内涵又是非常的丰富,它耐咀嚼,有意味,格调别致,韵致独出。作者紧紧围绕着“劝饮”的题意,劈头就触及了题旨。先说“长醉”的好处,即是“劝”;继而说明为什么要“劝”,无非是为了忘忧,将功名事、兴亡事、凌云壮志一古脑都抛掉了,以求内心之平和;最后是评论屈原、陶潜的“是”与“非”,仍然紧紧扣在“饮”字上,全曲层次分明,叙议有致,一气呵成,浑然无缝。看似随意之作,实则皆明心迹,完全是有感而发
白朴作品历来被视为绮丽婉约一派,
总之,白朴此曲表述的思想是深刻的、哀痛的,而表现形式则是浅显的、达观的。构思巧妙,用心良苦,写来全不费踌躇,在绮丽婉约之外又别开生面,堪称白朴曲中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