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内容与目标的达成

教案设计

新世纪的语文课程与教学改革,正在向纵深发展。语文课程与教学研究的重心,现在应该转移到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的建设。

语文教学内容与目标的达成

九年义务制语文课程标准和高中语文课程标准的颁布,树立了体现时代精神的语文课程与教学的总目标和阶段目标。尽管标准研制和目标的制订还有一个完善的过程,但目前的中心任务,无疑应该是标准的实施。实施,意味着要获取成功;而成功的标志,是目标的有效达成。如何达成目标,则关系到语文课程与教学的内容问题,也就是“教什么”的问题。

一方面,语文课程标准的目标指引着、蕴涵着课程与教学内容,语文实验教材在课程内容建设方面正在做出努力,语文教师在实践中也摸索了一些适宜的教学内容。另一方面,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的建设,至今仍未引起足够的重视,许多模糊甚至错误的认识还没有得到澄清和纠正,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的种种严重的问题仍明显地存在着。

有人以为,确立了总目标和阶段目标,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建设似乎也一并完成了。这种想法实在要不得;因为它混淆了目标与内容这两个有区别的范畴,也模糊了语文课程目标与其他课程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差异。语文课程与教学目标,从总体上看,属于“能力目标”或者叫“素养目标”,这与地理、历史、物理、化学等课程的“内容目标”有很大的不同。一般说,“内容目标”往往较为具体、较为直接地含概着乃至规范着课程与教学内容,比如《历史与社会课程标准》“选择中外不同时期典型的国家管理形式,描述其主要特点”,这里所说的“典型的国家管理形式”就有确切的所指,即中国历史上的分封制度、君主专制制度、古代东方的君主制、古希腊的民主制、近代欧美国家的民主制和君主立宪制等。而能力或素养目标,往往并不直接、具体地规限课程与教学内容,对期望学生达到结果的描述(即目标“是什么”)与为达成目标而选择的课程与教学内容(即“教什么”)之间,存在着种种较为复杂的关系。比如“耐心专注地倾听,能根据对方的话语、表情、手势等,理解对方的观点和意图”,比如“在通读课文的基础上,理清思路,理解主要内容,体味和推敲重要词句在语言环境中的意义和作用”,要达成这些目标该“教什么”?答案是需要研究,需要根据学生的情况来选择或研制合适的课程与教学内容。

这就好比是登山,登上山顶是既定的目标,选择什么方式登上山顶构成活动的内容。如果有人就住在山顶上,那么对他来说,就不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如果有人选择徒步攀岩,那么就需要做诸如挑选鞋子、熟练攀岩工具等工作;如果有人决意缆车前往,那么就需要做与装载缆车相应的一系列工作;如果有人想驾驶直升飞机降落到山顶,那么他所要做的工作就与前面几位有根本的不同。“耐心专注地倾听,能根据对方的话语、表情、手势等,理解对方的观点和意图”,达到这个目标该“教什么”,存在着多种选择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混淆目标与内容、模糊能力目标与内容目标,导致的结果往往让学生处于朴素状态做自发的尝试。“耐心专注地倾听,能根据对方的话语、表情、手势等,理解对方的观点和意图”,那好,就让学生大量地接触大量的现象,然后期望学生在接触中“感悟”,“在游泳中学会游泳”,正如俗话所说的。在游泳中学会游泳,道理固然有很对的一面,离开了游泳的实践当然与学会游泳无缘;但是恐怕也不能做这样理解,以为把学生扔到水里任他们扑腾,就是我们语文课程的样子,甚至是唯一的样子。

又有人以为,语文教材的选文就是课程与教学的内容。这话需要好好地辨析,因为有太多似是而非的地方。语文教育研究的早期,就有人提出“读文”与“读法”的区别,语文教育研究专家一直在呼吁,希望能注意到“教课文”和“教——读课文”的差异。对于语文教材中的选文,王荣生最近还鉴别出四种不同的功能类型。简单地说,语文教材中有一类选文,是构成文学、文化素养现实所指的经典作品(定篇),它们确实是语文课程与教学的内容,而且是极为重要的内容;另有一些选文,在教学中主要把它们当作听说读写的知识、技能、方法、策略、态度学习的例文或样本;还有一些选文,实际上不是让学生去“学文”,而是利用文中所涉及的事物引导学生从事与之相关的听说读写实践活动(用件)。那主要发挥后三种功能的选文,并不是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而只是教学的一种凭借,我们称之谓“教材内容”。比如,选文是《雨中登泰山》,教的是游记的写法“按游踪的线索组织”(文章知识),或者是阅读的策略“阅读游记要抓住游踪”(阅读知识),那么在这个例子中,《雨中登泰山》只是“教材内容”,是即定的课程与教学内容——文章知识或阅读策略——的一个例子。自然,《雨中登泰山》作为例文完全可以教别的内容,它也可以做样本或做用件来处置,因而还可以发挥别种功能,比如从文中的某句话引出一场辩论的活动。即使是作为课程与教学内容的定篇,其实教的也不是混沌状的选文,选它作课文,这本身就是一个塑造的行为,带有强烈的“教”的意愿。“教”和“感”是不同的,在一般的情况,学生对作品是处在一种“感”的状态,他对作品的理解和感受,是凭自己的“阅读经验期待视野”在跟作品的全方位接触中进行和完成的;而在语文课,作为一种“教什么”的选择产物,经典作品是作为课程与教学内容的方式存在的,当然需要“感”的沉浸,当然非得亲历与文本的对话过程,但谁也不会说,除了学生的“感”,我们就没有一点想“教”该“教”的东西。我们让学生注意到作品的这些而忽略那些,我们引导学生从这个角度体悟而遮蔽另外的角度——比如我们就不会在课堂里引导学生从性欲的角度对《红楼梦》做“一千个读者”的“体验”。从这个意义上讲,课程与教学内容与其说是选文(定篇),不如说是对选文的阐释,包括阐释的方式和态度。

那么,对一篇经典作品,做什么样的阐释、用什么方式什么态度来阐释呢?答案是要研究。同样,对例文、对样本、对用件,例什么、做什么样、拿来派什么用场?答案也是要研究,而且要下大力气好好地加以研究。

将选文朦胧地顶替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实际上是将课程与教学内容留为“空白”。这从好的一面看,为优秀语文教师创造性地研制适宜的教学内容的提供了最广阔空间;但是在通常的情况,却往往导致教师们在“教”的内容选择上随意而杂乱、错误乃至荒唐。任何听过语文课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语文教学出毛病最多的,正是教师面对一篇篇选文而苦思冥想出来的教学内容。任何听过同一篇“课文”数位或数十位语文教师的语文课的人,都会震惊:这些课实际是个体的教师任凭自己的语文个人知识(亚里斯多德称为“臆断”)在从事教学,学生在学的,完全是由不同语文教师随意择取或任性制造的不同东西,这些东西有些甚至叫不出应该是什么名。一方面,对优秀教师所创制的教学内容,我们尚缺乏细致的总结和提炼,另一方面,那些在教学中往往是不自觉的、即兴的、无理据或者仅以“我以为”的个人性反应为理据的教学内容,从来没有被要求作学理的审查,从来没有被要求验证它们与目标达成的关联。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现状。

新目标的确立,并不意味着新内容的自然生成;新内容的生成,并不意味着它们自然地指向目标的有效达成。我们面临的形势,实际上还要严峻得多:有新目标与旧内容的矛盾,有新目标与无内容的困惑,还有花拳绣腿的搅和。对着新标准,苦思教什么;拿着新教材,不知教什么;举着新理念,还教老一套;搬些新教法,自己也搞不懂在教什么。这些现象,在语文新课程的实施中,恐怕大家都有耳闻或者目睹,对此我们应该老实地承认并严肃地面对。

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的建设,很大程度上可以归结为语文知识的除旧纳新,而无论是除旧还是纳新,我们都需要做艰苦的努力。语文知识的问题,在我国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按照道理讲,要不要教包括技能、策略、态度在内的广义的语文知识,应该不会有疑惑;问题是而且始终是,在语文课程与教学中应该教什么样的知识以及知识在教材、在教学中应该如何呈现?之所以弄复杂,乃至问题竟然变性为要不要教语文知识,是因为我们置身于一个特殊的语境:一方面,语文课程与教学的历史形成了“语文知识”的特定所指,这些“语文知识”,有理由相信有些已陈旧、有些不那么正确,有些与达成目标无关乃至成为阻碍,那些与目标达成相关的按照传统的呈现方式(“知识短文”的“系统讲解”)也难以有效地实现,还有一些因与新课程的目标不相匹配需要排除在新的课程与教学内容之外。另一方面,由于课程改革的起始阶段,工作的重心放在目标的研制和新理念的提倡,客观上对新的课程与教学内容建设一时难以兼顾;也由于存在着一些模糊乃至错误的认识,导致对语文知识纳新工作的有意忽视乃至回避;还由于我国学术界关于听说读写、关于文章文学的知识状况不佳,由于语文课程内容研制缺乏专门的成熟的专家,由于新教材编制者的人员构成等局限,致使语文知识的纳新、学术状态向语文课程与教学内容的转化,困难重重而鲜有开垦者。总之,新的课程内容教师能触摸到的,还是零星的偶发的;与新目标相匹配的、质地和呈现方式能有效达成新目标的语文知识,几乎还是一个待开发的荒野。新内容的缺乏,没有纳新的血液,旧内容就成为必要,尽管有反思能力的教师真心地斥责那些旧东西;因为生命需要血液维持,因为课堂里总要“教”点什么。从这个意义上说,除旧是靠纳新来实现的,没有纳新就不可能真正除旧。语文知识的纳新,建设达成新目标的新内容,是语文课程与教学研究当前最为重要也最为迫切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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