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写《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影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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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家后面的阳台望过去,有一个很大的影剧院,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和停车场一起卖给先富起来的那些人建别墅藏娇用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旧片;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仿写《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影院版)

不必说屏幕夹杂的斑点,黑白的色调,失了真的配音;也不必说黑灰色的幕布在两边依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红色。单是影剧院里窃窃的食罗汉豆的声音,就有无限趣味。《地道战》是看了无数遍了,我确信倘若放我在里面,我也一样跃入角色,不会出差错。有时会看《城南旧事》,小英子的脸一出现,我于是就会跳到前排,伊的脸大大地映在幕布上,此刻回想起来,仿佛是大眼睛、圆面庞的女孩,伊单纯的样子常常让人忆起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只是一部电影'>电影播完我总是要哭,至于原因当时是不明白的,如今也是不明了,陈年旧事在记忆中斑驳,影片也终是忆不起情节了。

白天的百草园比较无味;一放假,可就两样了。影院里常常要放循环场,写了作业便跑了进去,影院似乎也不大管我们这群小孩子,只是禁止吵闹。满场跑,更是不行的,总须坐下来安份守已地观看。耐不住寂寞,我们便跑到二楼,那里墙的上方有一个方孔,透出的光柱空无一物,直直地却在幕布上发生万般变化,我于是无数次成功地在它的协助下将女主角变成长角的怪物,偶尔也有小狗的头,但总是不及人头上长角来得有趣。

这是闰土的父亲传授的方法,闰土却不大喜用。他说小时玩厌了的,他的父亲便是影院里负责放映拷贝的工人,偶尔也藏到二楼来与我们一同淘气,女主角长出的角也就格外的大。我曾经问他缘由,我只是静静地笑着道:有很多心情,来不及等到它们老去。我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做人的难又添了一份,再任性胡为之时,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想将来,而且极想得到影院里放映工的工作。但直到现在,总还是没有得到。但再也没有遇见过长角的女主角。

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非要让我将三味书屋填到志愿里去了,而且还是全国最为难考的导演系。也许是因为常常在百草园里而不去读书罢,也许在影院里过分的执迷让人告了状,也许长大了些便常和举着摄像机的朋友在一起罢,父亲总说像是扛着一支枪,又也许是因为零花钱都买了音像资料了罢,……都无从知道。总而言之,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去胡闹了,因为求学的地方离家万里,可其实我是更愿意和扛“枪”的朋友们自由的呼吸,哪都不去。Ade,我的自由土地!Ade,我的长角女怪物和小英子们!……

教授们都很和蔼且博学,尤其是张教授,其貌不扬,皮肤黑就显得牙分外的白,笑起来便是非洲人的样子。我对他很恭敬,因为我早听到,他本人就是一名极负盛名的导演,擅长刻画国民的质朴与小人物的伟大。

从四面八方听来过,周星驰也很渊博,他创造了一种文化,叫“无厘头文化”,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大笑,仿佛以前从来不曾笑过。我很想详细地知道这个中缘由,必定有一种解释来化解我心头的迷惑,但百草园里的人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们毕竟不渊博,现在得到机会了,可以问教授。

“教授,‘无厘头’这种文化,是怎么一回事?……”我上了大课,快到结束的时候,赶忙问。

“嗤──,不知道!”他似乎不大高兴,脸上还有怒色了。

我才知道做学生是不该问这些事的,只要读手中的书,因为他是渊博的名导演,决不至于不知道,所谓不知道者,乃是不愿意说。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我就只读书,正午看资料片,晚上看电影。学校里资料丰富,我看的电影也渐渐加多,从《阿尔及利亚的战争》到《大西洋城》、《沉寂太阳年》、《悲情城市》,终于到伊朗的《圆圈》。这些都是曾被影林正派所不愿提及的魔教成果,但他们终于是获了奖了。

同学的父母便是三味书屋的员工,便在校内有一个私人的放映室,虽然小,但在那里却充满自由旷达的空气。那些疯狂地看片,然后疯狂地撰写影评的岁月实在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在小屋里挤挤挨挨地,其余的空间用来碰撞思想。

我们年轻,我们疯狂地看青春片,那里所有的幻灭与沉沦,不安与绝望都会刺痛我们内心支离破碎的那部分。

同学大喊:“青春!”于是我们放开喉咙跟着台词大喊: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事业,选择家庭,选大电视机;选择洗衣机、车子、CD、电动开罐器;选择健康、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定息低率贷款;选择房子,选择朋友,选择休闲服和搭配的行李箱;选择各种布料的西装,选DIY,怀疑自己是什么东西?看心知麻痹的电视,嘴里塞满垃圾食物,最后整个人腐烂到底,悲惨地生一堆自私的混蛋小孩烦死自己。选择未来,选择生活,问题是我干嘛做这些事,我能不能不选择人生,我选别的,太多选择,你选择什么?我选择不选择。”“想改变我?我就像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被改变的。”

我也曾同朋友拍了一些思路新颖的实验短片,不讲任何专业技巧,没有操作经验,不懂侧光背光,不懂布景……,只有自由,于我们是很相宜的,一切都是心底的声音,一切都是无法从头来过的人生。后来,因为要钱用,便将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与手法卖给一个有钱的同窗了。他的父亲是开电影公司的,后来我在一些他成名的佳作里依稀看到那些熟悉的影子,我想要回那些拷贝作个纪念,绝无他意。但他正向成功的路途踏上去,这东西怕早已没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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